时间: 2024-10-07 19:01:44 | 作者: 行业新闻
■ 出生于贵州的王稣蔓目前常住成都。10年前,她在成都高新区发起“老种子漂流记”,这是一个在物种多样性领域推动全球濒危农作物分散保护、活化传承体系,服务人类永续生命系统的公益计划。
■ 受自然环境和经济环境的挑战,老种子濒危的速度慢慢的变快,从乡村挖掘的每一粒老种子,每一次漂流,都是一场冒险,“失败的几率总是大于成功”。但王稣蔓坚定地认为,只要有一粒种子成功找到新家,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不会灭绝。
■ 10年来,经“老种子漂流记”保育下来的物种就有1000余种,其中,约100种已实现产品化,服务于乡村振兴。
8月下旬,正值秋播时节。在成都悦龙社区,一场特别的社区活动正在展开“老种子漂流记”发起人王稣蔓向社区的城市农夫们分享秋播老种子,讲解和指导秋播农夫“选种”的重要性。她给社区居民分享的20多种老种子菜种里,其中一种是来自千年古村落翁朗溪村的大叶青菜菜种。
什么是老种子?“老种子又称为自留种、乡土品种。通俗来说,老种子就是老农人世世代代传承下来,不用经过实验室的帮助,种下去就可以结出食物的种子。”王稣蔓和记者说,人类一直以来对种子的传承方式,都是以“自己留种”为主。但种种问题造成种源消失得更快:在不到100年的时间里,全球多样性种源消失了99 %,食物种子的消失,直接引发人类饮食结构的单一化。那些能够自然繁衍的种子就像大熊猫一样,成了濒危珍稀物种。
要找到这些“大熊猫”并非易事。在最初几年里,王稣蔓和小伙伴们一起到全国各地古村落,挨家挨户上门询问,大多时候都是无功而返,无人种地是其中最大的因素。
多年的乡村走访,她总结了一套规律:交通越不便利、城镇化速度越慢的地方,越容易找到老种子。几乎每一次寻获,都带着戏剧性。以成都邛崃高兴村从“老种子漂流记”引种的花豆为例,高兴村正在育种的花豆,就源于三年前王稣蔓在雅安的一次旅程在那次寻访途中,她刚好遇到当地农村集市,在集市一个婆婆的菜篮子里,她一眼便看中了长相奇特的花豆。询问得知,当地只有两户农家还坚持着种它。当地人口中的花豆,也称熊猫豆,是一种珍稀名贵彩色豆种。
还有一次是在北川,王稣蔓寻到了北川玉米王,这个物种最大的特性在于天然的抗虫害能力。之所以能存下来,是因为留种的阿姨腿脚不便,不方便外出买种,只能自己留种。找到老种子只是第一步,还要说服对方引种。每一次,王稣蔓和志愿者们把这件事情的意义告诉给对方时,“如若对方不肯,我们就会花钱买一些。过程中,我们也不说买,而是请老种子。”完成了这一步,接下来,就是组织当地力量进行在地保育。“如果有人愿意,我们就会与当地力量联合建立保育基地。”
10年间,“老种子漂流记”影响和陪伴了一群人,有人用家庭农场的力量,有人是农耕爱好者,有人是用一条产业链进行保育。成都郫都区的高家农园,就是以家庭农场为代表建立的亚热带老种子实验基地,春秋播有近30种物种进行保育;在湖南张家界水稻保育基地,集中保育了500多种水稻;在湖南翁朗溪村,实施落地的整村保育老种子计划。
如果当地无人保育,“老种子漂流记”就会拿出部分种子分享给全国愿意参与引种的伙伴,支持少量试种。“在地保育是老种子最好的归宿,全国漂流是迫不得已。这也是一个自循环的封闭体系。”王稣蔓说,在实验基地里,保育成功的品种将走向保育基地,走向产品化。这一些产品最终也将服务于乡村振兴。“长势喜人!”就在前两天,成都邛崃高兴村陈村长给王稣蔓发来一个信息,分享从“老种子漂流记”引种的千年红高粱和熊猫豆的生长情况。
10年中,很多老种子都遗失在了漂流之中。最让王稣蔓心疼的,是她在云南发现的珍珠番茄。“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番茄。”当时,她“请”了5颗种子回来,种好后舍不得吃,留存下种子后再让它们漂流出去。但后来因种种原因,漂出去的老种子没再漂回来。这次事件后,让她意识到了种子漂流数据溯源的重要性。为给分散留种进行数据化保驾护航,去年,“老种子漂流”管理系统正式上线,开启了老种子数字化的分散之路。在这里,不仅每粒漂流出去的老种子都可追踪,还提供了一个平台,让有种子的人愿意分享,让愿意引种的人能找到种源。“为了鼓励大家积极实践,一旦有漂流回来的种子,第二年就可继续免费领取老种子。”她认为,设置一定的引种门槛很重要,因为每一粒老种子都来之不易。
10年前,刚怀上大娃的王稣蔓源于母亲对孩子餐桌安全的关注,开始踏上食物溯源之路。在这过程中,她发现,只有从源头做起,才能真正确保食物安全。“我们餐桌安全的源头是种业安全,种业是农业的芯片,芯片的安全性决定了一个农业产业链的健康程度。”2015年起,她开始推动商业力量开发老种子产品系列和课程系列,品牌每年的盈利,部分定向支持“老种子漂流记”公益行动。
尽管有心理上的准备,但老种子消失的速度超出了王稣蔓的预期。十年前,她在平均每两三个村落就可寻到老种子。但现在,有时走遍一个县城都找不到一粒老种子。她也在思考怎么样能让老种子真正保留下来。在她看来,前提一定是种地的人慢慢地多。“我们的力量或许没办法让年轻人回到农村,但我们大家可以在城市里发起一场生活革命,让城市居民变成主体,教会他们种地。”抱着这样的想法,在成都,她建起一个线下老种子漂流馆,这是城市与乡村连接的纽带,提供一个了解老种子、交换老种子、开展老种子主题教育活动的城市窗口。在成都,“老种子漂流记”的一个重要切入口是社区。王稣蔓把这些愿意引种的人称为“城市农夫”。他们通过线上线下的方式,将老种子分散留种。“老种子漂流记”的志愿者在宝华村挖掘的芥菜在直播间里漂流出去后,被一位北方引种者成功培育,漂流回来了很多种子;一位热心的成都嬢嬢领了5粒生菜种子,用心培育后,漂回来一大包老种子。
围绕一粒老种子,怎么来实现社区居民自治,推动生活方式更加环保生态?王稣蔓给出的答案是:“要和公园城市的生活方式结合起来。”她介绍说,悦龙社区就是一个很好的样板。该社区有一块闲置场地,是一个由农业协会提供指导、社会组织提供社区服务、农业企业来提供专业策划的共享农场。这个共享农场也让很多社区居民掌握了食物生产的技能。王稣蔓和记者说,一粒种子可以从乡村的尽头连接社区的尽头,是生命的传承,也是情感的桥梁。她希望,用老种子来激发社区自身的力量,让闲置场地变得活力四射。在这里,社会多方力量组织,居民自发参与到除草、刷墙、播种等工作中。让她开心的是,十年来,她不仅结识了诸多老种子保育者,这一队伍还在不断壮大。“经过十年慢生长,城市老种子漂流馆、乡村老种子保育基地、家庭微型种子库三者将逐步形成民间保育体系闭环。”未来,王稣蔓希望在更多城市中建起老种子漂流馆,以此为媒介对口服务一个乡村保育基地,让更多人参与其中。
“如果说种业是农业的芯片,那么种质资源就是种业的芯片。”在中国科学院成都生物研究所研究员吴瑜看来,老种子产量虽比不上新(杂交)品种,却有其独特的生存能力和丰富的基因资源,可以补充种质稀缺和物种多样性。“延续了几十甚至上千年的老种子蕴藏着丰富多样的基因资源,为满足大家生活需求,只要破解很小的一部分基因密码,就能培育出新品种。”他表示,四川有着富集的本土特色种质资源,只要对其进行挖掘、保护、研发,就可以很好地促进产业高质量发展,支撑乡村振兴。
“推进种业振兴,才能筑牢我国粮食安全屏障。”吴瑜提到,国家很看重种质资源(基因)资源保护,已经启动第三次农作物种子资源普查和系统调查工作。四川是全国种业大省、全国三大育制种基地之一,也是国家重要粮仓。在本土种质资源收集保护方面,自2018年以来,四川启动了“第三次全国农作物和畜禽种质资源普查与收集行动”,共征集和收集农作物种质资源近10000份。其间,还抢救性收集到一批特异性、独占性资源。
利用独特的种质资源,四川的育种专家们已经培育出诸多良种,并将特色种质资源直接转化为特色产业。目前,四川已建立了“傈僳族乡”梯田红米、北川苔子茶、得荣树椒、丹巴黄金荚、彭州大蒜、米易县紫山药、甲着小麦等特色产业基地和园区,特色产业正在乡村振兴中发挥产业支撑作用。四川在加强种质资源收集保护的同时,还注重种质资源的保存与开发利用。目前,四川省种质资源中心库正在加快建设中,该中心库是国内唯一的综合性省级种质资源库,建成后,它将作为作物种质资源收集、繁殖保存、种质创新与供种分发平台,将涵盖农林牧渔草,可保存农作物种质资源52.4万份,畜禽种质资源105万剂,水产种质资源26万剂,保存期可长达50年。
“种种机遇叠加,整合好政策、平台资源,加快对本土特色种质资源分析、利用并创新生物育种方式方法,四川就可以在巴蜀大地上创造更多乡村振兴的故事。”吴瑜表示,保护一粒老种子,就是在保护生物多样性。成都商报-红星新闻记者 彭祥萍 图据受访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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